【罗贝】宿命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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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贝】宿命传说

作者鸳鸯锅涮夏明月,晋江和lofter发表过本文,作者全平台同名

1

希腊神话中的少年俄狄浦斯自小就被冠以“杀父娶母”的预言,长大以后他极力逃脱,却依旧逃不出预言的桎梏。而我,知道一切真相,重来一切的我,梅林又会怎样对待我?

 

“我叫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

 

“是布莱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结束了那荒诞可笑的一生后还能回到原点。这究竟是梅林给我的惩罚,还是机会。我的残魂漂浮在威森加摩的上空,看到了战争结束后对食死徒的审判。我因为在大战中死去,躲过摄魂怪之吻,换来一片骂名。

 

我不觉得我罪孽深重,唯一的罪就是爱。那个在魔法界翻云覆雨几十年的大人,无论是冷峻清朗的少年,还是面目模糊的怪物,我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我从格里莫广场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变成阿兹卡班里靠老鼠和蟑螂果腹的阶下囚。

 

我看着镜子里饱满光洁的脸颊,双眸清明,久违的柔顺黑发和蜜糖色肌肤。这样一个女孩,我已经无比陌生了。记忆里的自己,脸颊凹陷,干枯如蓬草的发,面目青黄而狰狞。

 

贝拉特里克斯,你被他榨干了啊!

 

斯莱特林恣意张扬的红玫瑰,也会变成一堆枯槁的纤维。

 

他是迷情剂的产物,他根本学不会爱。他是荒山无路,恶海不渡。

 

重来这一世,我依然坚持纯血至上,依然不能理解安多米达,西里斯那样特立独行的思想。但我累了,放弃爱情以后残存的理智也逐渐开始回笼。我不想再重来一遍当食死徒时那样暗无天日的路。伦敦和霍格沃茨成了我的伤心地,我不想再面对,所以在十一岁那年,我以追求血统纯正为由自请到德姆斯特朗上学。只是没想到,在去往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船只上,我还能遇到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

 

这个阴魂不散的人,我甚至不想称他为人。上辈子他毁了我一生。如果不是那杯罪恶的酒,那个充满腐朽腥臭气的房间,那条幽暗小径上忽明忽灭,摇摇欲坠的灯,我不会嫁给莱斯特兰奇,进一步陷入黑魔王的深渊。

 

我在斯莱特林能考第一名,为什么莱斯特兰奇布下那么明显的陷阱,我却没有发现?

 

现在船上的莱斯特兰奇在旁人看来不过是瘦削苍白的小男孩,可在我眼中,是死死压迫我那具肮脏的野兽身体,鹰钩鼻喷吐的热气让人窒息,他逼得实在太紧,紧到我如今闭上眼还能数出他额头暴起的青筋有多少,双眼中鲜红的血丝比我经历过的任何一战争还要恐怖。

 

那晚本是我的生日。

 

他卑劣地向父亲骗娶了我,即使在婚后哈巴狗一样对我百依百顺,也无法弥补我那晚的仇恨和伤害。我变得越来越麻木和暴戾,虐打所有叫我“莱斯特兰奇夫人”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把我捆绑在这个禽兽身上,甚至要为我冠以他的姓氏。

 

我恨。

 

“布莱克小姐?”

 

思绪被拉回到颠簸的大船,莱斯特兰奇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浮在脸上,眼珠漆黑,丝毫没有孩童的纯真气:“我以为你会去霍格沃茨。”

 

“我也很意外能在这里见到莱斯特兰奇先生。我以为你会出现在这里。”

 

忍住延脊梁骨顺袭向上的恶寒,我高傲地抬起头,企图用鼻孔平视莱斯特兰奇,嘴角颤抖着挤出冷笑。

 

我指向舷窗,窗外是一片波高浪急,几块浮冰无助地攀附在浪间,安则沉浮,险则搁浅。“我说的可能不太详细,是你的‘遗体‘出现在这里。

 

“遗体”一词被我故意咬得很重。

 

莱斯特兰奇蹭了一鼻子灰,不过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或反驳,他只兀自退回原来的座位,埋没在搁板投下的一片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

 

他平静得可怕,甚至没有一点悻悻的神情,就像封冻的冰湖,看不到内在究竟是什么在汹涌。

 

德姆斯特朗的课程除黑魔法外与霍格沃茨无异,不过黑魔法正是我所擅长。尽管如此我依然没有一丝松懈,并且花了更多精力在决斗魔法上,每天练不出一身淤青绝不放松。

 

我狠厉的拼劲让学校大多数人畏惧。有人说我作为布莱克的长女,是在为家族证明自己;有人说我作为学校少数的女生,是在为女性证明自己。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想在十八岁的晚上好好度过自己的生日。虽然经历过战争,我不可能再像当年一样被吓到大脑一片空白。但我害怕自己惫懒之后,所有战斗的技巧都被疲软的大脑和四肢忘却,最后重蹈覆辙。

 

更何况,现在恶魔已经跟到了我脚边,十八岁的经历,不知会被提前到十六岁,还是十四岁,抑或就是明天?

 

想到这里我又攥紧魔杖冲向决斗场。

 

可天不遂人愿。或许是德姆斯特朗天气过于寒冷,我又劳累过度的缘故,我病倒了,烧的昏昏沉沉。

 

费力睁开双眼,太阳穴处还是像无数小锤在敲,钝痛不止。我想缓解久卧给脖颈带来的酸痛,在撑起身的功夫看到莱斯特兰奇正弯腰往我床头的魔药中放了些什么。

 

惶恐以海啸的方式从四面八方漫到我的头顶,我暴怒着把那杯魔药打翻,反剪住莱斯特兰奇的身子,将杖尖顶在他的喉咙:“我现在就可以送走你。”

 

医疗翼顿时乱作一团,几个壮汉拼命把我按回床上。莱斯特兰奇朝他们低语两句,然后独自闷头离开。

 

壮汉放松了手上的力度。我没有力气追上莱斯特兰奇进行质问,只能费力弯下身子查看翻在地上的魔药。

 

橙色液体里有一块残缺的,融化了一半的方糖。

 

莱斯特兰奇方才同他们说了什么?我隐约听到似乎是“她身体不适才会这样,不要太介意。”

 

心虚了吧?谁知道那块方糖里放了什么。我习惯性想要露出鄙夷的冷笑,但嘴角仿佛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牵不起来。我猜想自己此时的表情肯定十分局促。

 

不知为何,一种酸涩苦闷的感觉如一支毒箭猛然插入心脏,然后这种莫名的情绪瞬间扩散到整个胸腔。精神的折磨牵扯到肉体的疼痛,像是内脏融化成血水,肋骨一根根断掉.

 

我的身体分明没有一点伤口,但我还是给自己灌了好几瓶止痛药剂。

 

这件事后莱斯特兰奇看似没什么动作,实则挥之不去。决斗俱乐部的搭档本是随机分配的,可自那天后莱斯特兰奇莫名其妙成为我每一次训练的搭档。

 

我对此非常愤怒,转念又一想,这似乎是个很好的机会来警告和报复莱斯特兰奇。我将毕生所学的恶咒全都用在他的身上,撕心裂肺地辱骂他,这是我现在发泄前世所有委屈愤恨的唯一方式。

 

可是,无论我以怎样恶意的方式进行攻击和挑衅,莱斯特兰奇都只是简单防守,然后在节节败退的路上以一种悲悯的眼神直视着我。

 

我最恨别人把我看作一个可怜的失败者,以这样的眼神。

 

一到这种时候,在医疗翼经历的那种熟悉的酸涩情绪就开始袭击我的胸口,直到化作生理上的疼痛。

 

这其实对我造不成任何影响,我也无暇深究。毕竟我早就对小病小痛感到习以为常。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在德姆斯特朗过去了几年。莱斯特兰奇表现得很老实,沉默阴郁,俨然就是一个普通的纯血家族晚辈。上一世也是如此,若不是那件事,这将是我对他维持一辈子的印像。

 

谁知道那颗肮脏的心里在酝酿什么阴谋。

 

OWL.s对我来说并不困难,考试结束后我意识到在德姆斯特朗就读五年,对这个校园依然算不上了解。于是鬼使神差地,我产生了夜游的想法。

 

真是荒谬,我怎么变得越来越像格兰芬多那群蠢狮子了……

 

一碗草莓静卧在我的床头。鲜红清甜的水果唤醒我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暖意。或许是她霍格沃茨转学生的身份给我带来亲切感,或许是她与生俱来的温暖友善对我有所感化——尽管刚转来德姆斯特朗时她似乎很害怕我,我把室友莉迪亚看作了自己珍贵的挚友,无关利益。

 

所有人都只看得到我的能力,只有她在乎我的点滴喜好。她会在冷天提醒我换衣服,也会在我无意中提到爱吃草莓后,每晚都把一碗草莓放在床头上。

 

用手绢拭去嘴角淡红的汁水,我看了一眼酣睡中的莉迪亚,然后默默披上斗篷出门,把自己融进倾洒的夜色里。

 

夜雾把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月色衬得格外浓,跨越有白雪点缀的山峦,用真心实意的温柔拥抱我。

 

我想到了很多人,黑魔王,西茜,父母,雷尔……甚至是西里斯。想到这个名字我以为自己的脑海里会浮现出“逆子”,”肮脏的纯血叛徒”这样的词语。可是没有,我只想起很小的时候,我和西里斯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剑拔弩张。我偶尔也会忤逆父母,给想要偷溜出格里莫广场的西里斯留一扇门。

 

其实神秘事物司那天我只是给了西里斯一个昏迷咒,我真的没想过他会落入那方帷幔,更没想让他死。

 

可后来我是怎样做的呢,我像在阿兹卡班的日复一日那样癫狂地笑着,疯魔一样大喊:“我杀了西里斯·布莱克。”

 

我在灵魂重新回到健康的肉体后慢慢意识到自己残缺不全的记忆和偏执极端的精神状态。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因为虚无缥缈的爱情。

 

“我以为夜游的习惯,在布莱克家只会属于西里斯·布莱克……“莱斯特兰奇幽幽地开口,话中内容却仿佛洞穿我的内心,让我不忍轻轻战栗了一下。

“你不也在夜游?”我直视莱斯特兰奇,冷冷道。左手紧捂心口,对抗熟悉的不适感。

 

莱斯特兰奇伫立在不远处静望着我。我抓着魔杖与他在原地僵持。当我一刻不松懈地死盯着他时,才发现那苍白干瘦的皮囊包裹着一双极好看的眼睛,不可名状的情绪流转在琥珀一样的瞳仁。月光映照下眼眶中有晶莹闪烁,飒飒起舞,呼之欲出。

 

这不是我第一次怀疑,莱斯特兰奇的躯壳里住了另一个人。

 

他的颧骨上有淡淡的绯色,他喝酒了。我更加警惕。

 

对峙中莱斯特兰奇突然将我勒入怀中,我拼命挣扎,可他力量大得惊人,嶙峋瘦骨硌到决斗留下的伤口,痛到我只能不停吸气缓解窒息感。我趁其不备将魔杖顶在他的后颈。

 

“Cruci……”

 

温软的嘴唇堵住没念出口那个罪恶的咒语,莱斯特兰奇滚烫的脸颊灼热了我全身。他身上毛皮斗篷浓重的白兰地味道捆绑住我的神经,差点让我同这男人一样意乱情迷。我像个蠢麻瓜一样用魔杖狠扎着他的肩胛骨,回答我的只有莱斯特兰奇胸腔的闷哼与擂鼓一样的心跳。我从他逐渐细弱急促的喘息声中窥见他开始衰弱的控制力,可他的身体没有丝毫松动的意味,除非我亲手把他推开。

 

我终于集中意念,用无声咒把莱斯特兰奇推到墙角。莱斯特兰奇还在颤抖,苍白嘴唇上一抹殷红格外显眼。我感受到唾液里不正常的腥甜,是我把他的嘴唇咬出了血。

 

我的牙齿也在大喘气中咯咯作响,却像无形屏障,让到嘴边的“钻心剜骨”被堵着说不出口。我最终只夺了莱斯特兰奇的魔杖并将其束缚。

 

莱斯特兰奇的黑发湿粘在脸上,嘶哑的笑声自腹腔深处爬出,然后随满脸奔涌的泪水彻底爆发,脊背起伏如舷窗里看到那翻跃的山。我已经分不清他发出的是哭,笑抑或是嘶吼。我在考虑是否要给这个醉鬼一个石化咒。

 

良久,莱斯特兰奇安静下来,我正欲离开,兀地被那沙哑的嗓音怔在原地。

 

“贝拉,你的心是石头吗?”

 

莱斯特兰奇悲凉地望向我,仿佛我是一尊亲人的坟墓。

 

晚风钻进衣袖,抚摸面颊,我的眼睛为何酸痛,我的面颊为何湿凉又紧绷?

 

我流泪了,不知为什么。低浅的呜咽一直在喉头萦绕不去,无论如何用力也咽不下肚。不是恐惧,不是怀旧,莱斯特兰奇勒紧我的力道也不至于把我逼出泪水,是否是因为那句话,“贝拉,你的心是石头吗?”

 

我的眼前闪过被我用恶咒击倒的身影,一片又一片,此起彼伏,根本无法拨开那些人群看到对岸。

 

我的心真的是石头吗?

 

莉迪亚半坐在床上,兴许是晚上梦醒了。她见我从外面回来略显惊讶,顷刻便恢复平静,只轻轻关怀了一句。

 

“谢谢你的草莓,莉迪亚。”我用兜帽掩住半张脸,不让她发现我的异样。

 

“草莓?”女孩眨眼:“今天我没有给你带草莓……哦,我是说,贝拉,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从三年级——也可能是四年级,每天都有人在你床头柜上放一碗草莓。哦梅林,恐怕是哪个羞涩的追求者。要我说,还是你太强势……”

 

莉迪亚还在兴奋地喋喋不休,可决堤的泪水不给我打趣的机会。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哭,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蠢笨,两辈子都被梅林当作木偶戏耍。

 

空空的草莓碗还立在床头柜。在向莉迪亚道谢的下一秒,我闻到了碗壁上淡淡的白兰地酒气。

 

这个世界真是乱套了。

 

我虽然离开了伦敦避免与黑魔王正面接触,但食死徒还是没有放过我。伊戈尔·卡卡洛夫直言要将我引荐给黑魔王。他似乎对我的拒绝恼羞成怒,于是我们在校长办公室大打出手,互相抵御对方发出的恶咒,然后猛烈进攻。

 

疲劳和魂不守舍使我在一段时间的搏斗后走神,卡卡洛夫声东击西地放了一个钻心咒,等到我回过神来,咒语的红光已经逼近。我的铁甲咒释放了一半,被一声凄厉的喊声打断。

 

莱斯特兰奇。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进入校长办公室的。他成了挡在我身前的铁甲,然后倒在地上,蜷缩,战栗,呻吟。

 

卡卡洛夫不再试图攻击我。他以莱斯特兰奇为要挟,不住加重手上折磨的力度。有那么一瞬间我也想对卡卡洛夫发射钻心咒,毕竟钻心咒致死,致疯,我自认为对于这个咒语,没有人比我运用得更加熟练。但我深知这样做的后果。想个好办法,没必要因为鲁莽自毁前程。

 

于是我假意软下态度,将引荐的炮火迁移到另两个黑魔王崇拜者身上。卡卡洛夫不过是势力之人,他之所以敲打我,是因为找不到更合适的解决方案。他致命地忽略了一点,黑魔王固然需要力量和强大,但他不需要过于强大精明的人作为定时炸弹对他进行威胁。他最想要的,无疑是能为他所用的,忠实的仆人。

 

卡卡洛夫对此受用,放过了莱斯特兰奇。莱斯特兰奇已经昏死过去,嘴唇青白。我突然没来由地担心他是否是疯了或是死了。真蠢,这么瞧不起我,当我不会用铁甲咒?我再也控制不住,真的好难过好难过,眼泪又冲开闸门。心口越来越痛,在失去意识之前。

 

我早就意识到自己混乱的,充满矛盾的记忆。只是我实在没有勇气把真相在自己面前揭开。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少年杖尖喷吐出樱色的暮霞。夜潮疯涨,明明灭灭的灯影透过稠密香樟,将那小小枝的剪影封锁在琥珀色的眼睛。

 

醒来又被包裹在医疗翼各类魔药气味中。莱斯特兰奇躺在我的隔壁,脸色依然骇人,只是呼吸渐趋平稳了些,像是处于睡眠状态,全身很放松。

 

我深吸一口气,悄悄将魔杖对准了他。

 

“摄神取念。”

2

(罗道夫斯的记忆)

“疼吗?”

 

简单的一句话,每个字我都认识。可听到这句话的顷刻,我只觉得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

拉巴斯坦的圣诞礼物是一袭墨绿色大氅,这是他在寒冬总向父亲抱怨怕冷的结果。他非常羡慕我的收获是纯血宴会请柬。这说明我是被各纯血家族公认的继承人。

 

他永远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又有多么羡慕他。其实我是多么讨厌戴着面具同左右逢迎的那群人惺惺作态,我一点都不想要纯血家谱和宴会邀请函做生日礼物。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一个被父母疼爱和嘘寒问暖的小孩。

 

我天资实在平庸,无论怎样努力都达不到父亲的要求。父亲对我很失望,我知道自己不该奢求在他脸上看到责备以外的其他表情。温暖的笑容是留给拉巴斯坦的。

 

“罗道夫斯,遗忘药水的成分是什么?”

 

我回过神,对面的女孩把腮帮子托得鼓鼓的,视线随着扇动的鸦睫从书本对上我的眼睛,在我的胃里掀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是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我猜想我们双方不曾谋过几次面的父母正在因为某些共同的利益在会客厅相谈甚欢,然后把我们两个小孩赶到书房预习功课。

 

“忘川河水,槲寄生浆果,缬草。”

 

“答对了,斯莱特林加五分。”贝拉特里克斯望向我,耷下嘴角绷着脸,故做出一副高傲又正经的样子,只微微向我点头。可她的表演下一秒便破功了,嘴角痉挛一样抽动,最后化作银铃般的笑声,直笑得整个人瘫倒进沙发里。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她开心的,换往日我也只会觉得不屑,可那天我却受了这欢乐的感染,同她一起捧腹大笑,然后摔倒在沙发里。

 

我疏忽了。摔进沙发的动作裹挟起衣袖,露出一条狰狞的暗红色伤疤。这伤疤是因为什么缘故被父亲责打致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贝拉特里克斯惊愕的眼神望向这边时,我条件反射把手腕捂得很严。

 

“疼吗?”

 

她就那样静静地盯着我手上被捂住的地方,然后认真地问我。没有责备,没有充满窥探欲望的好奇,只是简单地道出这两个字,字面意思,质朴地关心。

 

要问我从什么时候觉得贝拉特里克斯特别的,恐怕就是这时候了。那时候我们什么都不懂,我只隐隐约约觉得,她对我而言,似乎不再只是一个可以互称教名的普通朋友。

 

开学宴上我用尽一切办法也没能让自己的视线从那头黑色鬈发上移开。贝拉特里克斯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分家里带的草莓布丁。毫无疑问她是斯莱特林长桌上最耀眼的存在。我想看她,但我又不敢看她,只要对上她的眼神,过不了一秒我就会错开。她是不能直视的太阳,光线太强,会灼伤眼。

 

宴会结束后我一如既往随着拥挤的人群涌入公共休息室,眼睛的余光瞄到布莱克三姐妹正并肩嬉闹。鬼使神差地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那边靠近,不过是轻轻撞上贝拉特里克斯的肩膀,那种酥麻的,微弱的疼痛却久久萦绕不去,一道不痛不痒的咒语击中我的心脏。我怯怯抬眼·,只看到浓密黑发掩映里那一点点粉红色的耳尖。

 

直到在壁炉旁边坐下,我才意识到校袍口袋异常地沉。多出的是半块草莓布丁,用白色方巾细细包裹着,固定成一个蝴蝶结。可惜刚才人群拥挤,布丁不那么完整,有些碎了。

 

我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我想把那些缠绕的心思都系成蝴蝶结。

 

“贝拉,今晚可不可以把那个抱枕借我一次嘛?”安多米达抱着她的胳膊。

 

贝拉,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吗?在心里默默地。

 

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是一个懦夫。

 

我的梦里无数次出现少女托着下巴看窗外,锋利而精致的下颌角轮廓后是草莓布丁一样泛红的乳白云彩。羽毛笔转动在指尖,时而不慎在羊皮纸好看的字迹中烙下一个墨点。有人喊她的名字我抬头比她更快。可我只有在她举手回答问题的时候才能跟随众人的目光明目张胆看她一眼。在斯莱特林长桌上我刻意与她们三姐妹坐得很远,有时候安多米达和纳西莎会看着我这边捂着嘴嗤嗤笑,我害怕她们看的是我,但不知什么原因,还是更怕她们看的不是我。我好像生了一种奇怪的病,心里总觉得痒,总有羽毛在挠一样。

 

我无端地觉得欢欣又苦闷,在壁炉旁的沙发上啜了一口白兰地。似乎除了我,所有人都觉得这种酒的味道很奇怪。

 

那是我的心绪啊,甘冽,醇厚又苦涩的白兰地。

 

直到那次魔药课我似乎才发现所有荒诞的端倪。我闻到独属于自己的迷情剂的味道,遗忘药水,哔啵作响的炉子里松木淡淡的焦味,还有……草莓香气?

 

原来这就是爱情,我实在是懵懂无知,竟然从未察觉。

 

我浑浑噩噩回到休息室,贝拉坐在我一向喜欢的位置,火光掩映着她蜜糖色的肌肤和饱满的额头,勾勒出一种近乎虚幻的圣洁。唇俨然是明艳的玫瑰,美得张扬,娇得不忍亵渎。我还是忽略不了那乌黑的鬈发,和往日看起来有细微的不同,发丝显现出一种极为缱绻的姿势,天鹅交颈一样。

 

我们又不小心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把眼神触电一样躲开。

 

我再也没心思写作业了,因为我在布莱克三姐妹的聊天中捕捉到两个关键词,迷情剂和白兰地。

 

哪里需要迷情剂,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本身就是一味迷情剂。

我那天没喝酒,但醉的不省人事。

 

我向贝拉表白了。我发现我喜欢的女孩真的很优秀,我窃喜,焦虑,紧张,如果再不说出我的意愿,她在毕业后马上就会成为其他纯血家族的夫人,她的记忆里不再会有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了。

 

我就那样窘迫地把自己埋没在沉重的夜色里,迎着晚风,让我的女孩不至于在夜间着凉,也让我自己不至于被滚烫的脸颊夺走理智。

 

我的怀里有了暖意,贝拉攀住我的肩头轻轻拥抱了我。手臂收紧的力气是那样小心翼翼,但它是一种坚定的缓慢,而不是犹豫的试探。她抬头望着我,深邃的灰眼睛比平时还要亮,长睫毛上有泪珠在晶莹闪烁。她在哭,虽然我在她眼中看到的是如愿以偿的喜悦神色,但我还是慌了。我不知道怎样面对女孩这样矛盾的情绪,那泪珠一滴滴敲打在我的心上。我笨拙而轻缓地抚去贝拉脸上的泪珠,一点力都不敢用,害怕触痛女孩冰凉柔软的脸颊。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我不敢相信贝拉也会喜欢上我,这个灰暗,平庸,怯懦的继承人。可事实就是如此,我们相爱了,这是梅林的恩赐。我和贝拉都是头一次恋爱,三个月来肩并肩时脸上都浮着滚烫的火烧云。我想牵她的手,可一靠近那魂牵梦萦的肌肤手指就忍不住战栗。最后还是贝拉轻轻钩住了我的小拇指,我才鼓起勇气,掂量着恰到好处的力度,扣过她的五指,感知那精雕细琢的骨节。

 

我们实在是太羞涩,牵手,拥抱都花了巨大的勇气。安多米达和纳西莎有时候领着一群低年级对我们起哄。看着贝拉嗔怪姐妹,嘴角却无意识地高高扬起,我就知道她想得和我一样,表面烦闷,心里却宁可让起哄的声音再热烈些。

 

好景不长,我和贝拉刚毕业,还没有考虑好到魔法部的哪个职位任职,父亲病重到了弥留之际。我在他的床前将自己与贝拉恋爱的消息告知,十七年来他第一次夸奖了我,因为我搭上了显赫的布莱克。

 

我的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悲还是喜。

 

莱斯特兰奇家族随着父亲的去世陷入风雨飘摇的状态。我遵循父亲的遗嘱拜见了那位大人。临行前我只知道那位大人魔力强大,将会捍卫纯血家族永远的荣耀。他会给予莱斯特兰奇荫蔽,此后家里也有强大的靠山。我想到了贝拉,毅然决然上路。可当我看到红眼的,面目狰狞的黑魔王,看到那些被钻心咒惩罚的仆从,我觉得自己好像是错了,可早已没有退路。

 

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

 

黑魔标记烙印在左臂的那晚我根本无法入睡,我感受到手臂的筋骨似乎都在被那个邪恶的标记撕裂啃噬,青色的血管无数次险些钻破我的皮肤。我感受到自己浑身被冷汗浸透了,鼻翼一张一翕。贝拉就躺在隔壁的房间,我努力让自己一声不吭。没有用的,喉头还是不争气地流淌出呜咽。

 

一只手温柔而有力地拦住了我将要不受控制撞上墙壁的头。我感受着温热的掌心摩挲自己汗湿的额发。贝拉端来了止痛药剂,我迫不及待饮下,甚至呛得一阵狂咳。可止痛药剂想象中的苦涩似乎没有袭来,舌间似有回甘。我看了看杯底,里面有淡黄的粉末,我认出是厨房的方糖。

 

“鲁道夫,如果很痛,下次不要去了好吗?”贝拉眼底的担忧快要溢出来。我知道她指的是食死徒集会。

 

我艰难地摇了摇头,我是要成为她的丈夫的,不能因为一点疼痛就放弃给她更好的未来。

 

我凝望着贝拉,她一如既往的美丽,只是因为我的波折,她似乎也跟着消瘦了些。我的心被揪着痛,用目光再次仔细描摹她亮亮的眼睛,精巧的眉骨。她还是那朵冬雪中的酒红色玫瑰,我的眼睛看到她嫣红的嘴唇,我好想吻她,可那唇瓣柔软,润泽,娇嫩得无从触碰。我太怕弄疼她了,尤其是经历了今晚的疼痛之后。我可以被黑魔王钻心剜骨一百次,但她不可以受到一点伤害。

我最终只是俯下身,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贝拉光洁的额头。

 

“晚安,鲁道夫。”

 

这是贝拉给我起的昵称,我在与她的恋爱中对此习以为常,但我想不到,很快我就再也听不到这个称呼了。

 

贝拉吻了一下我疼痛的手臂作为回应。这一吻的效果比止痛药剂来得快些。

 

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黑魔王的残忍暴戾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他的眼线遍布整个伦敦,多次向我发出邀请——确切地说是威胁,让我把贝拉也带入食死徒的队伍。我真正开始惶恐了,我不能让贝拉做这么危险的工作。黑魔王三天两头派人到莱斯特兰奇庄园和布莱克老宅蹲点,我用尽毕生绝学在贝拉常去的地点——后来甚至是她的衣裙和首饰布下防护魔咒。可我还是疏忽了,这个该死的疏漏让我悔恨了一辈子。

 

贝拉的十八岁生日前夕我们已经订婚。我知道她厌倦了千篇一律的鲜花和晚礼服,所以决定给她一个不一样的生日惊喜。记得在霍格沃茨的时候贝拉爱坐在天文塔观赏晚霞,奈何近几年总是阴雨不断。我将书房翻了底朝天,终于研究出能幻化出霞光景色的魔咒。当碎金般的阳光从魔杖撒入书房的白墙,玫瑰色的蝴蝶翩跹而起,点染这迷醉一样的景色时,我知道我成功了。贝拉很喜欢莱斯特兰奇庄园一条种满香樟树的小径,我特意调暗了小径的灯光,希望这久违的晚霞能带给她一些美好的回忆。

 

我等啊等,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的女孩一直没有来。我找遍庄园的每个角落,祈祷她披上了隐形衣,只是在和我开玩笑。黑魔王在此刻召见了我,我幻影移行到食死徒总部时他却没有立刻出现。

 

我的心被狠狠捅了一下,贝拉多半是被他们抓走了。

 

几个纯血家族的纨绔子弟——同时也是最虔诚亲吻黑魔王袍脚的那群人从楼上下来。我实在不想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但那些话语就是防不胜防钻入我的耳朵。

 

“布莱克家的大小姐养的真好。”

 

“主人这招狠,想必这个顽固不化的女人再也不会忤逆与他。毕竟我们作为忠实的仆人,已经分享了她。”

 

“莱斯特兰奇会怎么想?”

 

“他啊,他就是个懦夫,自己的未婚妻都被……”

 

我的拳头没有给那个食死徒把话继续说下去的余地。我发疯一样冲上楼,用魔咒打开了每一个房间。有一个房间例外,隔着发黄浑浊的玻璃,我看到贝拉瘫坐在一张布满血污的床上。黑魔王把魔杖指向她的太阳穴,挑出一丝晶莹的物质,在惨白的月光下泛出骸骨一样的银光。

 

是记忆,黑魔王在修改她的记忆。

 

我的大脑充满了血,此刻正随着嘶吼的咽喉一起跳痛。在楼下尖声怪气笑声的掩映下,我好像一个小丑。

 

“照顾好你的贝拉,罗道夫斯。”我永远忘记不了黑魔王那天的狞笑,那是我几十年来的梦魇。

 

贝拉昏迷在那张床上,身上的衣服被撕成碎片浸泡在血污里,我依稀辨认出这是她在订婚宴上穿的月白色礼服。她漂亮的五官和肩背都遍布着密密麻麻的淤青。在一片野兽的腥臭气里,我闻到一股浓重腐朽的白兰地气味,不正常的潮红浮现在她的脸上,究竟是被灌了多少酒。

 

黑魔标记赫然出现在她的左臂,尽管累累的伤痕缓冲过我的视觉,那丑陋的骷髅还是显得触目惊心。标记显然是刚烙下的,骷髅吐出的蛇还在蠕动,那凸起的标记旁红肿了一圈,在平滑的肌肤上高高隆起,洇出深浅不一的血点。

 

我突然庆幸这晚她是被灌醉了的,我的小姑娘,她若是清醒着该有多疼。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贝拉醒来,用陌生而充斥着仇恨的眼神剜我,撕心裂肺的痛哭,啃咬下我一小块带肉的,血淋淋的皮肤时,我的心还是在滴血。我先是顶着酷刑试图反抗黑魔王,我期待他把我杀了,不要让我面对这一切。可黑魔王没有这样做,他似乎在队伍壮大的过程中找到了虐待的乐趣。我每做一次反抗,他就给贝拉喂下奇怪的魔药,让她长出獠牙,自己撕开衣服;抑或是再次取走贝拉的一段记忆,将它修改得面目全非。我被绑在凳子上,痛苦地看着我的女孩每一次醒来精神状态都变得更为混沌,眼神更为冰冷疯狂。有时我觉得这不是她,而是喝了复方汤剂的黑魔王,因为那样标准的狞笑时刻浮现在她的脸上。

 

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是个懦夫。

 

我屈服了。我曾经很害怕钻心剜骨这道咒语,但如今我已经习以为常。我承受最多次的钻心咒不是来自黑魔王,而是我最亲爱的贝拉。她变得很恨我,这都是修改记忆的作用。我时常悲哀地倒在地上,甚至生出一丝病态的快感,我是在赎罪,都是因为我贝拉才会变成这样。我依然小心翼翼将她捧在手心,因为我是那样爱她。只有在一件事上我逆了她的意。我借由她的父亲,强迫她和我举行了婚礼。因为我害怕她若是嫁给了别人,会承受更大的不幸。

 

贝拉恨我,是我活该。

 

我的女孩在哪里都很优秀。她在食死徒中成长得很快。清除了记忆里那些“杂念“的干扰,她真心成了黑魔王——这个将她推向地狱之人的左膀右臂。可让我痛彻心扉的是,她似乎爱上了那个男人,黑魔王,不,汤姆·里德尔,一个肮脏的迷情剂的产物,故弄玄虚的混血。我就这样一天天看着曾经只属于我的,贝拉娇嗔的少女神情演绎在她和里德尔的对话当中。她总因为里德尔冰冷势利的态度茶饭不思,逐渐开始形销骨立,脸颊迅速凹陷下去,露出高高的颧骨。黑发也失去光泽,蓬乱得吓人。我恨毒了里德尔但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我能做的一切只有让贝拉高兴。我这样卑贱懦弱的人,只要让自己的女孩眼睛恢复一点光彩,脸色恢复一丝红润,这就够了。

 

痛苦使我麻木,我爱上了虐待。食死徒的身份给了我虐待他人的便利。我发现自己也会发出冷酷的,不带一丝温情的笑声了,自己也会熟练运用钻心咒了,我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但我依然相信爱情。

 

里德尔第一次倒台的时候,贝拉在阿兹卡班就关在我的隔壁。我泪流满面地看着她一遍一遍亲吻黯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黑魔标记,脑子里全是我被烙上标记的那个晚上,她亲吻我手臂的样子。

那时她亲吻的是我的手臂,如今她亲吻的是黑魔标记。

 

我心甘情愿做了贝拉忠诚的傀儡,跟随她越狱,稀里糊涂挺到了决战。我尽力去保护她不被魔咒击中,哪怕自己已经被攻击的血肉模糊。

 

贝拉,对不起,我没有力气了。

 

“不要碰我的女儿,你这母狗!”

莫莉·韦斯莱洪亮的声音拉回了我逐渐丧失的神智,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粉身碎骨就击中了贝拉。

 

我的小姑娘啊,她被挫骨扬灰,葬身在我们相爱过的霍格沃茨。

一道红光击溃了我强撑的身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的脑袋里回放着莫莉·韦斯莱的怒吼。

 

我突然记起毕业那年回家的列车上,我和贝拉独坐在一个包厢内,她枕着我的双腿,我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我们就这样聊着光芒万丈的未来,工作,结婚,生一个小孩。

 

“鲁道夫,你说我哪里最好看,鼻子,锁骨还是脊背。”

 

我沉吟了一会儿,想到关于贝拉卷发如同天鹅交颈的畅想,笑道:“我觉得是头发。”

 

贝拉笑了,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朗:“如果我们有孩子,我希望是个女儿,她长着我这样的卷发,还有你的眼睛。”

 

我哑然失笑,从来没有人关注过我的眼睛。贝拉却突然坐起身来,像那次预习魔药一样认真的看着我许久,才悠悠道出一句话

“鲁道夫,我喜欢你的眼睛。”

 

我就在想,如果我们真的有一个这样的女儿,贝拉会不会像韦斯莱夫人一样拼尽全力也要护她周全。

 

我相信我的姑娘。

 

梅林啊,如果有来世,我还要遇见她。她去到哪,我就跟到哪。她若还是恨我那就由她。我没练过大脑封闭术,我的记忆永远向她敞开。我会永远保护她,如果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希望她能看到我们曾经相爱过。

 

(罗道夫斯的回忆结束)

3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充盈,温热却又沉甸甸。

我感受到细微的暖流聚集在我的脑海,那是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是我在喧闹的纯血宴会上见到那个独自看书的男孩,心跳那时便漏了一拍;是我头一次缠着父亲撒娇,让他允许莱斯特兰奇家的长子和我一起预习功课;是我特意包好一份布丁,只敢在拥挤的人群悄悄塞进他的口袋,是那个学生时代就和我定下山盟海誓的人,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我本可以和他好好地共度一生。

我摩挲着罗道夫斯的发顶,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他醒了,琥珀色的眼睛微眯,像开始时那样温柔地望着我,仿佛那一切噩梦我们都没有经历过。

“鲁道夫,遗忘药水的成分是什么?“
“布莱克教授,我记不得了。“
“斯莱特林加五分。“
“没说出来还加分?“
“斯莱特林再加五分,奖励你一直爱我。“

我钻进他的被窝,慢慢地,慢慢地,俯身吻上他苍白的唇,贪婪地攫取他的气息。我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浅浅地,轻轻地持续着这个吻。这一次意犹未尽,没关系,我们还有一生。

我睡着了,但是睡得很浅,中间醒来一次,被罗道夫斯裹进怀里,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鲁道夫,天亮了吗?“
“没有,但总会亮。“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一如既往,无论怎样偏执都会站在我这一边。

汤姆·里德尔是没有爱的,所以只有爱才能打破他的遗忘咒。

计算一下日子,留给老莱斯特兰奇的时间不多了。卡卡洛夫的事警醒我,我们不可能永远在逃避,总会回家,总会面对现实,然后用涅槃的心绪和柔弱的肩膀撑起这一切。况且里德尔的秘密我知道的还不够多吗,或许我有信心终止这个魔法界的厄运。

杀父娶母是俄狄浦斯的宿命,爱上罗道夫斯是贝拉特里克斯的宿命。运气不好的话我会一遍一遍忘记你,而你会一遍一遍拼凑好破碎凌乱的我,然后让我重新爱上你。

天边泛起鱼肚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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